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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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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7 章

誰知這一踏進去,她登時楞在那,原來廳中桌上,正擺有從前在鶯歌鎮時,傅琴早起為楊泠做的早點。

飽滿得像輕輕一碰就會爆汁的兔包子,甜瓜切成細絲和面煎出的薄餅,一片片金黃的炙肉疊在洗凈的菜葉上,碧青色的瓜汁,浮有一層米油的白粥...

瞧見諸多熟悉的早點,楊泠沒有說話,傅琴卻坐在一邊,面色緊張又帶點喜悅地看向她,“必閣赤,家鄉的美味想必你許久不曾嘗過,希望這些,能令你想起曾經過往的一切美好...”

原來,昨夜重雪命人將一箱又一箱的貨物搬進行宮裏,裏面裝的,全都是傅琴此次從女國帶過來的菜。

在北胡境內,可吃不到這些菜。

但從今日開始,直至整個出訪北胡結束,楊泠每天都可以吃上不同的女國飯菜。

“殿下。”不等傅琴把話說完,楊泠冷漠地打斷他,“您是金尊玉貴的殿下,來臣的行宮裏,只要愜意自在地玩您的便好,這些活,會有臣的奴仆來做。”

傅琴被楊泠如此冷漠拒絕,他臉上有些熱意,低頭小聲道,“可我已經做了,不如先吃些...”

“那麽,”楊泠冷聲,“便請殿下慢用,若還有何需要,再讓人來尋臣。”說完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楊泠竟又一次,就這樣子走了?

傅琴怔怔看著楊泠就這麽決絕離開,她沒有接受他一早起來為她做的早點,而是冷冰冰地如此對他。

烏尼忙開口圓場,“請皇子勿怪,我們必閣赤總是如此,便是平時,我們行宮裏也少做早點,必閣赤總是出了門隨意買張胡餅就吃了。”

傅琴眼眶微紅,對烏尼點點頭,如此沈默坐著好一會,他才提起筷子,對重雪道,“那咱們吃吧。”

見烏尼幾名奴仆都退下,重雪很不滿地坐下,“楊泠,她有什麽了不起的。”

傅琴什麽話也沒說,拿起筷子給重雪夾菜,好一會,他才平靜下來,“她不是了不起,她只是...不想要我了。”

怎麽辦呢...

重雪一楞,隨後自知失言,乖乖埋頭吃飯。

然而楊泠雖然早上這般冷待傅琴的一片好意,對傅琴的一應生活照應,她是不缺禮數的,可誰知,她令人關照傅琴後,等夜裏回行宮,烏尼還是面色異常地到她面前,欲言又止地再開口,

“必閣赤,皇子他...”

楊泠擡起眼,冷淡地看一眼烏尼,“他又怎麽了?”

“皇子似乎是住不慣咱們這兒,今早跟奴要行宮的一應鑰匙與賬本,並對行宮裏四處空蕩的居所進行改動,就在必閣赤您今日出門後,皇子便命人將...”

“將什麽?”

“將您屋裏的所有,席子、幔帳、被褥等等,全換了樣式,還撤下了行宮裏所有掛在墻上的弓箭、刀與狼皮,說是太兇,不美,而後掛上了中原的水墨畫,擺了瓷瓶,甚至還讓人打水,將行宮內所有的廳房,全部擦洗了一遍,說是不準我們以後穿鞋踩進屋裏...”

中原來的皇子,今日就沒停歇過,指揮著行宮裏的所有仆人,進進出出,忙裏忙外,灑掃洗地,炭火烘屋,便是屋裏冷硬的地面,也鋪上了柔軟的地毯。

難怪今日楊泠一回來,行宮內似乎散著股,溫暖小家香香甜甜的氣息,再沒有從前她一個人住這行宮裏時,四處荒涼蕭條的冰雪氣味。

楊泠面無表情坐在那,烏尼小心翼翼地問,“咱們行宮內的鑰匙與賬本,我還沒給過去,您看...”

“他想要,就給他吧。”楊泠無所謂地掃一眼屋裏,她腦海裏,忽然想起極其久遠的記憶,她怎麽忘了,傅琴從前便極愛幹凈,屋裏各處總要一塵不染的。

可眼下,他又打起了什麽主意?楊泠冷笑,他想要這些,行啊,她給就是,她倒也想看看,傅琴的葫蘆裏,究竟賣的什麽藥。

楊泠擡手揮了揮,命烏尼下去。

炭火、毛毯、被褥、厚衣袍等等送進傅琴的屋裏還不夠,不一會,楊泠行宮的所有鑰匙與賬本,烏尼也親自送了過來,傅琴再無所缺。

傅琴拿到賬本和鑰匙,心頭的不安稍稍下去些許,今日已讓重雪去打聽過,楊泠的行宮裏並沒有男主子,她的身邊也無側室伺候。

楊泠雖然對他有氣,但還肯把掌家大權交給他,可見她還是在意他的,她總是最順著他,最包容他。

這一次試探,掃去了早上因早點一事出來的些許不安,又給了傅琴一點信心。

至於那什麽寶格楚王子,楊泠與他,定是泛泛之交罷了。

傅琴難得心情舒暢起來,捏著手中的賬本和鑰匙,看桌上甚至送來的一個灰撲撲的新藥罐,想到什麽,忍不住嘴角彎起,對重雪道,

“她還不知道,我現在已不用每日煎熬藥喝了,我只要吃藥丸便好。”

重雪提起藥罐,轉身就要出屋子,“我去跟她說。”

“千萬別。”傅琴攔住重雪,他意味深長,又有點狡黠地輕聲說著,“苦肉計對她還是有用的。”

昨日帶著女國的使臣逛了行宮,今日孟恩便要帶潘佑一行人去看北胡想同女國互市的貨物。

“我們北胡的搟氈,有古老的技藝,殿下隨臣來看。”孟恩領著傅琴幾人來到萬安宮的殿裏,只見殿中正有不少北胡娘子,彎腰拿細繩圍住地上的四角矮木蹶子。

殿外又有幾位北胡娘子,扛著一大布袋的羊毛進來,將羊毛倒在細繩之內。

“北胡制搟氈,是由手藝最好的八合識(師傅)領著而制,因氈子在夏日晾曬最好,如今冬日,臣便只能讓人給殿下看看,請殿下相信北胡的誠心,送往中原的氈子,絕不會在濕寒之際搟制。”

孟恩有禮地立在一旁,傅琴等人便看北胡子民拿著細枝抽打羊毛,直至看管的八合識道停止,所有人才停下來,繼續下一道工序。

孟恩又領著使臣們走到已搟制好的氈子面前,將一張巨大的氈子打開,“抽打好羊毛,倒水上去,再由幾匹馬拉著石碌碡壓在羊毛上滾壓,如此重覆多次,耗時不少,才制成殿下眼前看見的這一張氈子。”

“‘穹廬為室兮旃為墻’,是從前你們漢人說的,可見氈子在我們北胡,自古用在氈房中,已有上千年歷史,北胡希望將這份精美的禮物,送給中原,渴盼殿下能感受到這份傳承留下的心意。”

“本王感受到了。”傅琴垂下長長的眼睫毛,伸手輕撫眼前這足足有十米長的巨大氈子,上面還繡有精致的圖案,不知一張氈子制成,需要多少人力物力。

孟恩高興地引著傅琴一行人走到下一處庫房。

“北胡獸群眾多,這些皮毛,可以制成衣物,水囊,皮雕。殿下請看。”孟恩邊說,邊展開一張畫面色彩鮮艷,圖案繁覆好看至極的皮雕,

“從前我們北胡人,在皮具上雕刻,是為留作記號,後來才變成在皮雕雕刻絕美的圖案,烙燙後染以色澤,成為如此精美的畫作,在北胡,唯有宗王貴族家中能享有這樣的皮雕畫。”

孟恩伸手一下解開數十餘皮雕畫,“請殿下與各位使臣挑選心儀的畫作,臣會命人送上門去。”

一張皮雕畫展開精美,數十餘張顏色各異,圖案不同的皮雕畫展開,便是眼前一幅巨大震撼的集畫會。

“若女國與北胡互市往來,這些皮雕畫,將會運往女國南北各地,北胡的美,臣也希望所有漢人都能見到,請殿下挑一件臣的美意帶回家吧。”

孟恩如此說著,傅琴微微一笑,點頭同意,他伸手點了一張皮雕畫,“就這張吧。”

這張皮雕畫是一張古意的景致。

畫上一人正坐在一棵楊樹下,面對前方的冷河盤腿撫琴。

楊樹生長茂盛,蓬勃向上,而樹下的人卻面上含有一抹溫柔的笑,好似在等待故人歸。

傅琴目光一下被這張皮雕畫的畫面吸引。

得到傅琴應聲的孟恩,高興萬分,好像傅琴這一點頭收下,北胡的貨物從此便能打開中原的互市。

她將傅琴看中的皮雕畫小心卷起,又讓開身恭敬有禮對潘佑幾人道,“請使臣們也挑選一件滿意的帶走吧。”

潘佑推辭不去,與餘荃、項番幾人到底也拿了幅喜歡的畫收下。

“北胡的玉石從前也被中原的王盛讚不絕,如今盼著女國國主能重開互市,好將我們北胡這麽多的玉石全部帶走。”

孟恩笑著引傅琴幾人再去下一個庫房,一推開門,屋中琳瑯滿目全都是各種玉器。

“請殿下再挑幾件喜愛的玉石帶走吧,這是我孟恩自己送給幾位使臣的禮物。”孟恩伸手攤開,朝前一指。

傅琴淡淡地看去,玉石他從小見過很多,之前爹娘在時,各種珍品寶物,堆積倉房無數。

傅琴原本並不打算再拿玉石,總歸北胡的玉石,在中原地界不缺買賣,但他隨意看著,目光忽瞧見一根晶瑩沈壁的碧玉簪子。

他不由自主伸手拿起,孟恩高興至極,“殿下再多挑些,以示中原友好。”

傅琴輕輕捏住簪子,“讓她們去看吧,本王覺得這根玉簪就足夠好。”

孟恩又忙讓開,讓潘佑幾人上前挑選。

盡管今日帶著傅琴幾人來看北胡的貨物,盡管傅琴幾人挑的貨物只有幾件,但孟恩並不在意,在夜幕將降臨時,她又將許多貨物分裝好幾箱,紛紛送至傅琴幾人的住所。

楊泠回來時便瞧見廳中擺著一個巨大的獅子箱,她脫下氈帽,走到廳中,傅琴見她回來,很是高興地迎上去,“必閣赤,今日孟恩送了我們許多珍玩。”

哦,給傅琴的。楊泠淡淡應了聲,並無太多興致地轉身要走,傅琴卻道,“必閣赤,你今日是去忙了?”

她身為迎接女國賓客的北胡大臣,怎能這幾日不見蹤影?

楊泠淡聲道,“去了醫館。”她本就只負責跟著娜日邁接女國使臣便好,女國使臣平安抵達王都後,一切自有孟恩負責。

醫館?楊泠在北胡又開起了醫館?

傅琴興致上來,沖楊泠輕聲問詢,“你一個人在醫館裏忙得過來嗎?”他言下之意很清晰,楊泠卻避開,簡短地答,“有位北胡友人常來幫我。”

北胡友人?楊泠在這地界,又認識新的朋友了?

就像鶯歌鎮的藥鋪掌櫃馮嘉,百貨行的陳二,柴木行的唐娘。

傅琴微笑起來,正要再說話,楊泠已轉身走向門口,傅琴一時楞住,不敢相信楊泠竟又要轉身就走,這次他沒忍住,揚聲喝道,“楊泠!”

楊泠停下腳步,側轉身子,目光冷淡看他,“怎麽?”

‘穹廬為室兮旃為墻’,出自漢·劉細君的《悲秋歌》,其餘相關資料查自百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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